随着俄罗斯导弹袭击乌克兰，西方技术仍在流动

转自路透社文章：

一名乌克兰高级安全官员用猎刀的尖端卸下了18颗螺丝，掀开了一个黑色金属小盒子的盖子。里面有四个滑动面板，里面装满了数十个计算机芯片。

这是一枚未爆炸的俄罗斯 9M727 巡航导弹的电子大脑——这是俄罗斯自 2 月 24 日入侵乌克兰以来一直用来打击乌克兰的毁灭性武器之一。俄罗斯军队在头五个月内发射了超过 3,650 枚导弹和制导火箭弹据乌克兰当局称，战争期间，他们摧毁了军事目标以及公寓楼、购物中心，并杀死了数百名平民。乌克兰当局称，7 月 14 日，三枚巡航导弹袭击了文尼察市，造成 27 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 4 岁女孩。俄罗斯表示，它只向军事目标开火。

乌克兰军方在战场上收集了黑色金属盒以及向路透社展示的其他俄罗斯武器。它们包含带有西里尔字母标记的俄罗斯电子产品，有时是手写的。

但内部许多最重要的电子元件是微控制器、可编程芯片和信号处理器，上面印有美国芯片制造商的名字，包括德州仪器公司；Altera，归英特尔公司所有；Xilinx，由 Advanced Micro Devices Inc (AMD) 所有；去年被 Analog Devices Inc. 收购的 Maxim Integrated Products Inc. 由赛普拉斯半导体制造的芯片，现在归德国英飞凌公司所有，也可见一斑。

“这很简单，”这位出于安全原因要求匿名的乌克兰高级官员说。“没有这些美国芯片，俄罗斯导弹和大多数俄罗斯武器将无法工作。”

作为路透社与总部位于伦敦的国防智囊团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 (RUSI) 和专注于俄罗斯的调查新闻网站 iStories 合作的调查的一部分，对俄罗斯武器中的西方成分进行了调查。

虽然俄罗斯武器中的一些更复杂的西方芯片多年来一直受到特殊的出口许可要求，但调查发现，许多武器还含有普通的计算机芯片和其他消费品中的组件。这些很容易获得，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不受出口限制。

入侵后，美国和其他国家禁止向俄罗斯出口高科技产品，试图削弱俄罗斯的国防工业，科技公司宣布停止对俄罗斯的所有出口。然而，报道团队发现，西方名牌电脑零部件流向俄罗斯的势头并没有停止，自入侵乌克兰以来已运送了数千件。托运人主要是未经授权的供应商，但也包括一些制造商。

路透社向 AMD、Analog Devices、英飞凌、英特尔和德州仪器提供了来自俄罗斯海关记录的数据，这些数据显示了他们在入侵后运往俄罗斯的产品。

AMD、Analog Devices 和英飞凌这三家制造商表示，在路透社提供的海关数据显示，第三方卖家最近向俄罗斯运送了数千件他们的产品后，他们已展开内部调查。英飞凌和德州仪器表示，他们运送的产品在入侵时已经在运输途中。英特尔表示，在 4 月初停止俄罗斯业务之前，它运送的货物是公司内部交付的。

当被问及他们的芯片在俄罗斯武器系统中的使用时，这些公司表示他们遵守出口管制和贸易制裁。英飞凌表示，“我们深为担心我们的产品是否会被用于非设计用途。” 英特尔表示，它“不支持或容忍我们的产品被用来侵犯人权。”

多年来，众所周知，俄罗斯的武器系统依赖西方电子设备。莫斯科从美国获取走私军用级零件的历史悠久，其中包括用于卫星的昂贵专用芯片，可以承受太空辐射。入侵当天，白宫宣布，美国及其盟国正在“在俄罗斯范围内对半导体、电信、加密安全、激光、传感器、导航、航空电子设备和海事技术实施限制”，并表示将“削减”俄罗斯无法获得尖端技术。” 然而，许多非军事科技产品仍然免税。

俄罗斯将这场冲突描述为旨在解除乌克兰武装的特殊军事行动。莫斯科将制裁视为敌对行为，并否认针对平民。

负责管理出口限制的美国商务部发言人说：“美国和 37 个盟国和合作伙伴实施的强有力的出口管制正在严重影响俄罗斯获得维持其军事侵略所需的物品和技术，包括半导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库存继续减少，我们的控制将更加严厉。”

他说：“我们将保持警惕，并与我们的盟友和合作伙伴一起执行我们的控制措施。”

微波炉芯片

巡航导弹黑色金属盒内的机载计算机系统表明，俄罗斯的精确武器不仅仅依赖最先进的技术。例如，两个处理数字信号的德州仪器芯片上的印章显示它们是 30 多年前制造的。

“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与你在汽车或微波炉中发现的芯片相同，”一位能够接触到回收的俄罗斯军用装备的乌克兰武器专家说。

剑桥大学电气工程教授 Gehan Amartunga 审查了一份由 RUSI 和路透社编制的 600 多个西方部件的清单，这些部件是在乌克兰回收的俄罗斯武器和军事系统中发现的。“它们大多是过时的标准产品，可以在许多工业电子系统中找到，”他说。“因此，它们不是专业的军用规格产品。”

不过，他补充说，“所有标准集成电路都可以用于民用和军用目的，这是现实。”

尽管西方称对俄罗斯实施了前所未有的一系列严厉制裁，但许多商品电子元件仍不受出口管制。即使是这样，东亚和其他国家也有大量的供应商和贸易商愿意发货，而且往往不受西方制造商的控制。

路透社对俄罗斯海关记录的审查发现，在俄罗斯于 2 月 24 日入侵乌克兰后至 5 月底，有超过 15,000 批西方电子元件运抵俄罗斯。制造商包括 AMD、Analog Devices、英飞凌、英特尔和德州仪器。

根据俄罗斯海关数据，这些部件包括微处理器、可编程芯片、存储设备和其他物品。

俄罗斯本身毫不掩饰其继续进口西方科技产品的愿望。6 月，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签署了一项法律，允许俄罗斯公司在未经专利所有者许可的情况下进口电子产品及其组件。

莫斯科的一家电脑零售商 Kvantech 现在在其网站顶部用俄语宣称：“注意！我们工作正常。尽管受到欧盟和美国的制裁，我们的仓库已准备好向俄罗斯联邦的客户供应设备。”

美国商务部拒绝置评。欧盟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俄罗斯网站上有超过六家美国顶级科技公司的标志。当被问及 Kvantech 如何设法继续采购西方计算机设备时，一位自称 Viktor 的公司官员称这是“商业机密”。

路透社从三家商业供应商那里获得了俄罗斯海关记录，其中一家拥有 2022 年的数据。为了验证最新数据，该通讯社与其他两个来源交叉检查了该供应商早期记录的样本——包括日期、买方、卖方、国际产品代码和其他信息，发现它们匹配。

英飞凌发言人安德烈·陶伯（Andre Tauber）表示，这家德国公司已根据路透社的调查结果展开内部调查，调查发现，在 2 月 25 日至 5 月 30 日期间，英飞凌旗下赛普拉斯半导体制造的产品有 450 多件运往俄罗斯。路透社还发现了近 2,500 批英飞凌产品在入侵后运抵俄罗斯。

“我们正在审查和验证您提供的信息，并将根据需要采取适当的行动，”陶伯说。“英飞凌非常重视这件事。”

他补充说：“英飞凌指示全球所有分销合作伙伴阻止英飞凌产品或服务的交付违反制裁及其精神。” 他说：“对英飞凌来说，遵守适用法律至关重要，我们制定了健全的政策和流程来遵守这些法律。事实证明，很难控制整个供应链中的持续销售。”

AMD 的一位发言人表示，该公司正在调查路透社分享的俄罗斯海关数据，该数据显示，在 3 月 2 日至 5 月 31 日期间，约有 200 件 AMD 组件和近 700 件 Xilinx 组件运往俄罗斯。

“共享的信息令人担忧，”一位发言人说。虽然该公司“没有看到任何 AMD 产品转移到俄罗斯...... AMD 非常重视这些问题，我们已经开始对数据进行彻底审查，以确定潜在问题。”

路透社与 ADI 公司分享的俄罗斯海关数据显示，自入侵以来，截至 5 月底，已有 7,700 多件其零部件运往俄罗斯。数据显示，由 Analog Devices 拥有的 Maxim Integrated 制造的零件也有近 900 件出货。

ADI公司发言人表示，“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为了遵守美国和欧盟的制裁，ADI公司停止了在俄罗斯的业务活动，并立即指示其所有分销商停止向俄罗斯运送我们的产品。”

这位发言人补充说，“我们对此非常重视，正在调查‘俄罗斯海关数据’的真实性，以及我们的经销商是否违反了我们的明确指示。任何制裁后发往俄罗斯的货物都将直接违反 ADI 的明确指示。”

德州仪器公司的一位女发言人表示，它已经进行了“深入审查”，发现该公司的 36 批货物和其授权经销商之一在 2 月下旬和 3 月初抵达俄罗斯的 6 批货物“在入侵开始之前就在运输途中” 。” 路透社发现，第三方卖家向俄罗斯额外运送了近 1,300 批德州仪器 (TI) 零件。

“我们支持我们之前的声明，即我们不会向俄罗斯销售产品……并遵守我们经营所在国家/地区的适用法律和法规，”该发言人说。

当被问及 3 月份运抵俄罗斯的 80 多批英特尔产品时，英特尔发言人表示：“在某些情况下，这些是英特尔内部向我们在俄罗斯的办事处发货的产品，它们支持软件开发工作，直到我们 4 月停止运营。 5号。”

此外，来自其他公司的 1,300 多件英特尔组件和 800 件 Altera 零件“在大多数情况下……似乎是来自第三方供应商的货物，这些供应商可能从各种来源获得了库存，”他说。

“英特尔有一项明确的政策，即我们的分销商和客户必须遵守所有出口要求以及当地和国际法律，”发言人说。

后门

俄罗斯的一些武器系统依赖西方技术，因为它自己并不生产许多所需的电子零件。但俄罗斯国防公司不只是使用任何可用的组件。即使是最普通的芯片也必须通过严格的官僚采购流程，旨在对其进行测试和认证，并确保它们不包含可能导致西方间谍或破坏活动的“后门”。

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伊恩·威廉姆斯说，在美国军事设备中使用外国制造的芯片也是华盛顿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它们可能存在漏洞。” “俄罗斯人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为了衡量俄罗斯当局对渗透风险的重视程度，一名掌握俄罗斯武器的乌克兰专家向路透社展示了三张带有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主要情报机构剑盾标志的全息小贴纸的照片。

专家说，这些贴纸出现在从俄罗斯导弹、战斗直升机和战斗机中回收的电子元件上。FSB 没有回复寻求评论的消息。

为了防止受损部件进入俄罗斯武器，克里姆林宫依靠位于莫斯科附近的一家科学研究所。两位知情人士说，最近更名为全俄无线电电子研究所，该机构是国防工业使用的所有电子零件的中央认证机构，包括制造、维修、升级甚至实验。

去年，当普京颁布法令将其提升为战略企业级别时，该研究所的核心作用得到了加强。该研究所与庞大的实验室和认证中心网络合作，完成其对数以万计的组件进行编目、测试和验证的任务。

经认证的俄罗斯公司可以在线访问该研究所策划的授权国内和进口电子元件总清单。此外，俄罗斯国防工业的研究和生产公司可以提交他们希望用于新项目的电子零件清单，该研究所试图确保其中不包含任何未经授权的组件。

该研究所的任务之一是鼓励俄罗斯制造商尽可能使用国产电子产品。

但路透社看到的一份研究所文件显示，许多西方组件没有俄罗斯的同类产品。文件显示，2017 年，该研究所审查了一个拟议的安装在直升机上的无线电干扰站 - 旨在破坏敌人的通信 - 并确定在设计要求的 921 个外国部件中，当时只能从俄罗斯制造商那里采购 242 个. 克里姆林宫和研究所没有回复寻求评论的消息。

国防关系

路透社无法追踪在乌克兰的俄罗斯武器中发现的特定西方芯片是如何到达那里的。

然而，对俄罗斯海关记录的审查显示，在入侵之前，一些相同的部件被第三方供应商运送给了几家俄罗斯军事公司或其他与国防工业有联系的公司。

海关记录中提到的进口商中有 AO VOMZ、AO NPK Uralvagonzavod 和 AO Radiopriborsnab。根据俄罗斯公司的记录，国有国防巨头 Rostec 间接持有这三家公司的股权。

6 月，美国财政部称 Rostec 是“俄罗斯国防、工业、技术和制造业的基石”。它由曾在克格勃与普京共事的前情报官员谢尔盖·切梅佐夫领导。

Rostec 和 Chemezov 已成为华盛顿、欧盟和其他国家制裁的目标。Rostec 和 Chemezov 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Radiopriborsnab 在其网站上将自己描述为电子元件供应商。根据俄罗斯海关记录，它进口了 Altera 和 Xilinx 芯片，这与在乌克兰回收的俄罗斯无线电和电子战设备中发现的相同。

根据俄罗斯官方公共采购平台 Goszakupki 的数据，另有五家俄罗斯进口商参与了向俄罗斯武器制造商供货的招标。

这五家进口商中的两家——OOO Trade-Component 和 AO GK Radiant——去年受到美国政府的制裁，美国政府指责他们试图采购“可能”用于俄罗斯军事项目的美国零部件。

俄罗斯进口商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俄罗斯已经擅长将消费级芯片转换为军事用途。例如，西方武器制造商通常依靠特殊的军用级芯片来确保它们能够承受非常高的温度。据路透社采访的三位乌克兰武器专家之一说，由于此类芯片受出口管制且更难采购，俄罗斯武器公司已经找到了替代品。

专家拿着装有导弹机载计算机的坚固黑色金属盒，指着一个旨在冷却内部电子元件的散热器，以及一个厚绝缘密封件。

“在俄罗斯，他们采用消费者版本并对其进行保护，”他说。

另一位乌克兰专家表示，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武器已经过时，并指出许多俄罗斯武器的设计都具有开创性的概念。检查俄罗斯巡航导弹的内部，他发现他所说的真正的技术实力：卫星导航天线刻在一块邮票大小的陶瓷上。

“这很重要，”专家说。“很多人都会有兴趣看到这一点，即使是美国人。”

灵活性

根据西方微电子专家的说法，在俄罗斯武器中发现的西方电子产品中，一种特殊类型的集成电路脱颖而出：可编程芯片，称为现场可编程门阵列或 FPGA。

一个 FPGA——一个闪亮的黑色 Altera Cyclone II 芯片——安装在一个导航系统的陀螺仪之间，该导航系统是在乌克兰从一枚名为 9M544 的俄罗斯精密火炮火箭中回收的。

资深半导体专业人士、FPGA 书籍的合著者丹尼尔·内尼 (Daniel Nenni) 说，这种可编程芯片已经问世了几十年，为电子设备制造商提供了巨大的灵活性，因为它们可以快速重新编程以执行任何必要的新任务。

Nenni 说，这对于其产品需要在其通常较长的生命周期内进行升级和修改的武器制造商特别有用。

在许多行业因全球供应链短缺而急需芯片的时候，FPGA 的另一个优势是它们可以回收利用。

“FPGA 的关键在于您可以重复使用它们，”Nenni 说。“你可以买一台洗衣机，取出一块 FPGA 放入导弹中。就这么简单，因为您可以对其进行重新编程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

转自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