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国家的刻骨铭心的痛恨,这是滋养反叛者的盛大摇篮。最初的流氓实现了土地征服之后,国家(王朝)就开始诞生和衰灭的无限循环。它们象征着土地家园的最高形态。在这个漫长的时期里,国家就是暴力、压迫和恐怖的三位一体,它们构成了一部毫无出路的历史。只有流氓有限地改变着它的容貌。在中国历史上,国家从未被思想和学说瓦解过,它的瓦解者永远只能是流氓。但反叛只能推翻一个王朝,却不能推翻这种家园的语法根基。更重要的是,禹的重建模式业已失效,因为流氓巨人和流氓神明的时代已经结束。那么,在一个没有尽头的黑夜,流氓还有什么作为?
这也许是一个期待着回答的世界性难题。盲目投身于其所敌视的时代,失去了对国家家园的全部温暖感受,又不能在更高的级位上将其重建,这就把新一代流氓引向了黑帮无政府主义的道路。流氓开始从国家之城前退却,并在“江湖”和“山林”中构筑国家家园的代用品。

对于一个流氓来说,他的黑暗王国就是他的光明。其中,黑暗不过是指它的政治隐匿性而已,而光明则是无比实在的,它照亮了一群孤苦无助者的生活。为了抵抗巨大的灾难,一个人需要同另外一些人结成联盟。经过某种肃穆可笑的仪式(流血、宣誓、饮酒、排定名次和制定律法),个人的苦难迸散了,消失在新家族的剧烈关怀之中。
离弃国家的人,率先面对着正义话语的顽强探查。后者向流氓吁请着主持社会公义的使命。这种吁请来自那些沉浸在苦难中的人民。越过独裁和恐怖、罪恶和命运,古老的呐喊经久不息。这种声音严重地分裂了流氓,它把少数人变成游侠,而把剩余的人变成了匪徒和无赖。
这是一种使艺术家和民众普遍感到欣慰的岁月。如果它代表黑暗,那么它就是所有黑暗中最好的一种,寄托着我们对于社会纯洁性的无限期望。在这沉沉的黑夜,流氓开始了打击非正义的行动,各种秘密审判消息在民间飞行,把苦难的生活转化成共同的庆典。尽管它可能并未改变人民的生活图景,但它在阴郁的世界里安排了一道光线。就人而言,重要的不是事实,而是那种行进在事实前的希望。
在许多情况下,流氓与圣人是尖锐对立的;而在另一些情形中,它们又被古怪地安装到了一起。
必须注意这个局面的某种古怪:一方面心系朝廷,一方面像流氓那样经久不息地流浪,它表明流浪这种生活方式(看起来仿佛是流氓的专利)是可以与爱国主义情感彼此兼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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